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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家驹专栏一:哥德堡号船装的什么茶?

发布时间:2014/4/14 16: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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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普洱批发网讯:【编者按】那年头哥德堡号上装什么茶这个问题够火的,到头来发现是个冷笑话。有人一笑而过,有人却发现了更多。晒青茶为啥没上哥德堡号?That is thequestion!?

1997年8月,为进口盈江糖厂蒸发器,我去了一趟北欧国家瑞典。我有一个瑞典朋友,个头一米九还有得多,名叫布瑞宁,是在以色列桥牌比赛桌上认识的。他送我一个他自己设计的桥牌发牌和比赛记分程序软件。所有的桥牌比赛,就我参加过的香港、台湾和内地各城市的赛事,无非是双人赛、复式赛或瑞士移位制。布瑞宁设计的软件,实现了几百桌同一副牌,同一时间,桌桌处于中心桌的有趣赛程。一桌同时与几百桌结分,分值起伏跌宕,十分刺激。??知道我是做茶叶的,除桥牌话题外,布瑞宁同我谈到了哥德堡号沉船上的中国茶叶。瑞典东印度公司的哥德堡号船于1745年(清乾隆十年)1月11日从中国广州经巴达维亚(今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驶返故乡瑞典。这是哥德堡号的第三次广州之旅。八个月的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返航的哥德堡号竟于同年9月12日在离港口900米处触礁沉没。史料记载,船上装有中国茶叶370吨,景德镇瓷器60万件以及丝绸、香料等货物。1984年哥德堡号被打捞出海时,原370吨茶叶共2000多只茶箱浸没海底239年,已经腐烂结块。有1000公斤左右的茶叶,因使用锡罐封装,未受水浸变质,虽然色泽灰黑无光泽,但仍显条形。我关心船里装的是什么茶,可布瑞宁只知道是绿茶。他说我有机会去瑞典,他一定陪我去看打捞出来的中国茶叶,并帮助我查清楚船里装的是什么茶。

两年后,我还没机会去瑞典,布瑞宁到越南看他父亲后近便飞到昆明找我。我为他安排了几场牌局。我泡普洱茶给他喝,他不认识也喝不来,说有霉味。查了一下海关资料,从1950年到1995年,其间1980年瑞典进口过100公斤货值300美元的普洱茶。那鬼是不好强求的,好东西不喝也就算了,就让他喝绿茶吧,100公斤普洱茶多半是华侨喝掉了。我脱不了身,特安排现在海湾茶叶公司工作的牌友胡晓陪他去游了石林。临行前,他告诉我94年9月哥德堡号沉船上的箱茶(每箱约90公斤)、罐装茶和瓷质茶壶、茶杯、茶盘及储茶罐等珍品已经在上海市博物馆展出。那时信息传播慢,布瑞宁还是不知道哥德堡号船里装的是什么茶,但他守诺如初,答应我到瑞典参观时他从瑞典方面弄清楚中国专家的鉴定结果。

我如约而至,可布瑞宁搬了家,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请接待我们的阿法拉法公司帮助联系,不到一个小时,也不知用什么方法,他们凭我提供的姓名很快就找到了布瑞宁的电话。为回报昆明的盛情款待,布瑞宁安排我们到他父亲的小屋享受一天。北欧冬季时间长,灰蒙蒙的时日居多,出于安全和规定,汽车生产商将所有车的大灯设计成打火即打开的固定设置。夏天的八月,白昼时间长,骄阳高照,可城里城外,所有车都开着大灯。北欧的汽车是大陆制,靠右行。我开车,布瑞宁坐一边指路,成都的小徐、糖厂的张工程师和公司的小姚坐后排。车程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海边。布瑞宁的父亲在越南做工程,他的小屋建在一个半亩见方的小岛上。这里万岛千湖,浮出水面是岛,沉入水下是暗礁。过去海盗藏匿群岛中,窜出去打完劫再躲回来,谁也找不到。野餐时,布瑞宁讲开了哥德堡号的故事。

哥德堡是瑞典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坐落在瑞典狭长的国土西南端海岸线的约塔(GOTA)河口,位于卡特加特(KATTEGAT)海峡的东北侧,与丹麦的腓特烈(FREDERIKSHAVN)港隔峡相望,是瑞典第一大港口和波罗的海、波的尼亚湾沿岸国家的天然门户。几百年前,哥德堡港的贸易网络已经囊括了现今瑞典、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俄罗斯北部、波兰、丹麦和德国东北部及其相关的广大地区,波罗的海成了瑞典版图里的内湖。

十八世纪上半叶,强权国家瑞典还继续雄居欧洲地区,哥德堡代表了瑞典地理优势累积的能量。垄断瑞典远东贸易的东印度公司耗费巨资于1738年建造哥德堡号商船前,已经拥有38艘远洋商船。哥德堡号独占鳌头,能在群船中获得当时至高无上的英名,是因为它设计超前,建造精美,设施一流,船上配备140多名船员,并装备有30门大炮。哥德堡号先后三次远航广州购买茶叶等商品,第一次是1739年1月至1740年6月,第二次是在1741年2月至1742年7月,最有名的是第三次,在1743年3月至1745年9月。

布瑞宁突然问我,“为什么这么关心哥德堡号船里茶叶的种类?”相识了几年,布瑞宁多少受了一点中国茶文化影响,知道中国茶叶种类繁多,特别是绿茶,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我是云南人,我想知道云南大叶种茶叶在世界上的流向,想知道它的贸易史。”我回答的理由颇简单。在对待茶叶的态度上,中国人和洋人有较为明显的文化差异:中国人注重茶叶的历史文化层面远远超过它的物质价值层面;洋人则相反,注意茶叶的物质价值层面重于它的历史文化层面。其实,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比比皆是。收拾完野餐垃圾,我们准备游泳。小姚进屋里换游泳衣时,布瑞宁脱个精光,跃身入水。他光屁股游一圈回来,看我们“四人帮”衣是衣裤是裤。面对不容争议的中国式的铜墙铁壁观念,布瑞宁屈服了,他转过身去套上裤头,又一跃身扎入水中。??游完泳,我们围成一堆打扑克牌。玩桥牌,只有布瑞宁和我会。我建议玩是时中国流行的“锄大地”。布瑞宁打过瑞典青年二队,听我讲完单张黑桃2最大,五张的顺序是顺子、同花、三带二、四带一到同花顺再到同花大顺,他即掌握了要领。牌戏刚开始,他就发现了差异,问为什么反着方向发牌。“这是中国特色!”我笑笑接着说,“中国所有的扑克牌游戏发牌都是anticlockwise(逆时针方向),桥牌是世界性的游戏,在中国成了例外,不接轨玩不成,所以绝无仅有的clockwise(顺时针方向)发牌了”。我们一边玩牌一边聊天,布瑞宁的话题又回到哥德堡号带回瑞典的中国故事。???清朝官员伙同粤海关欺下瞒上,官商勾结,借口行商内时有纳课不完者,故搞了一个“保商制度”,利用亲信行商垄断生意。瑞典史籍有记载,外国商船进广州港后,须有一名保商作保,外商和船员的一切行动,皆要由保商负责;外商应纳税款,要由保商担保;所有进出口货物,也要由保商确定价格,然后由各行商分领销售。哥德堡号将瑞典木材、铜、铁和柏油运往西班牙换取银元,再绕过非洲大陆前往中国购买茶叶、瓷器和丝绸等商品。布瑞宁回了个玩笑,“两个半世纪前广州的‘保商制度’,早就是个历史特色了。”

德宏盈江糖厂的张工程师在一边为我们四人记分。牌戏快结束时布瑞宁问我,张工没问他的名字怎么为他记分。我拿过记分纸看看,布瑞宁的位置上写的是“老外”。听了小徐的翻译,布瑞宁瞪大了眼睛,“I’m not foreigner . You are foreigners.” 他在说,“我不是外国人,你们才是外国人。”大家哄笑一堂。??布瑞宁的未婚妻打来电话,邀请我们晚上到家里喝茶。启用哥德堡号一百多年前的1623年,瑞典的词汇多了一个外来语“茶”,发音同来源地——中国的发音接近。近年瑞典人口约900万,年进口茶叶三千吨左右,人均年消费茶叶350克。晚饭后我们一起去了布瑞宁的新居。介绍完毕,布瑞宁的未婚妻煮茶去了。她也有一米八以上的个头,但在高头大马的瑞典人里,似乎也没有高的感觉。我们喝到的是红茶,带有一丁点釉子皮的芬芳,配茶而来的有巧克力和坚果一类的小吃。

喝茶就爱说话,小客厅成了茶话会。聊去聊来,又聊到哥德堡号沉船里打捞出来的茶叶。哥德堡号在城堡附近触礁沉没,而历史则通过这一悲剧为后人保存了二百五十年前中国茶叶的实物样品。十年的辛勤打捞,得到的是一把钥匙,问题是我们能不能用这把钥匙打开中国茶叶加工工艺发展演化的历史大门。张工听不懂外语,自个在一边翻弄他的护照。布瑞宁的未婚妻接过来看了看,一声叫起来,“Our visa”(我们的签证)。当时瑞典还没有加入申根协议,来访者需要瑞典签证。瑞典人没见过自己国家发出去的签证,反到新鲜兴奋。我接过话来说,“No. It is not your visa. That is my visa.”(不是你的签证,是我的签证)。大家又笑成一片。  

伫立在哥德堡号沉船打捞出来的两款茶叶样品前,我们都很兴奋,尽管参观者和样茶间有一段距离,看得见,摸不着。遗憾的是,说明词太简单:“中国茶叶”。1984年,几个潜水运动员偶然发现了静静躺在海底二百多年的哥德堡号。在上海办专题展出前,打捞工作持续了十年。望着我失望的表情,布瑞宁在展馆里跑进跑出,到处询问。他终于找到一个当年参加上海展览的工作人员,回答是清乾隆时代出口的中国松萝茶和武夷茶。对此,我印象深刻。??前段时期,一些媒体说云南普洱茶重返哥德堡号,直接和间接地表示哥德堡号当年装载的是今天开始在中国大陆流行的云南普洱茶。明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云南普洱熟茶先后批量进入法国、英国、比利时、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和卢森堡,一些媒体却大肆宣扬“普洱茶首次挺进欧洲市场”。媒体迷糊我也迷糊了,是1994年中国茶叶专家的鉴定有错?还是今天的“泛普洱”文化有错?鉴定哥德堡号的茶叶为松萝茶和武夷茶的来源是清楚的:上海展出时中国方面组织的茶叶专家团。忽悠哥德堡号的茶叶为云南普洱茶的来源在哪儿呢?

文·图/邹家驹,著名茶人

来源:茶业复兴